2023华语高分第一名,吊打国内院线影片?观众:笑到最后看哭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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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细想想,我可能在影院经历了一段特别的时刻。
既熟悉又陌生。
既真诚又荒诞。
既老土又诗意。
既让人笑到想骂神经病,又让人咋舌到企图去思考生命。
而这一切,都是拜《宇宙探索编辑部》所赐。
郭帆导演工作室出品。
《法制未来时》的孔大山导演。
目前豆瓣,稳定在了8.4——好于96%的科幻片,好于97%的喜剧片,更是好于今年100%的国内院线片(与《流浪地球2》并列第一)。
电影已经上映一周多了,这段时间里,电影的一些画面不断在我的脑海中闪现,以至于每多想一层,疑问也就多了一层,于是索性,我们找到了导演孔大山和编剧+主演王一通,聊了一个小时这部“土味十足”的科幻片。
算是答疑解惑。
也是为每一个模糊的时刻打上确切的注脚。
他们让我觉得。
幸好,中国电影还有这么一群人。
01
找不到对标的电影
照例先要聊聊这到底是部怎样的电影。
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影片的风格,我觉得是——荒诞。
这是一部带有纪实性的、新闻纪录片风格的电影,讲的,是一群现代人去寻找外星人的故事。
正如它的英文名:《Journey to the West》,西游记。
放几张海报感受下这怪异风格
现代人?外星人?
在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,这个故事的本身就带着些错位的荒诞。
不仅如此。
电影从头到尾都让人咂舌不已。
比如明明是科幻片。
但成本极低(只有3个专业演员)。
以至于主演艾丽娅在刚进组一度很慌,说害怕自己是被骗了。
脚架,脚架没有
摇臂,摇臂没有
灯光,灯光没有
你这个组会不会随时跑啊
男主杨皓宇采访中转述|中国电影报道
那么科幻在哪?
孔大山说:
“在当前的一个电影市场环境下,没有明星、没有大场面、大特效,中国最头部的几个公司去拍一个这样的电影,我觉得这事儿本身就很科幻。”
嗯,明明是诡辩,却莫名让人觉得真有那么点道理。
而电影本身呢,更是荒诞不断。
比如明明是个当下的故事,但你看电影里科幻设定的主要道具:
这个酷似打蛋器的外星信号接收器。
这个有点生锈的铝制“信号锅”。
哪里有半点“科幻”的 影子?
更不用说电影里的情节了。
其中有一个细节。
男主角唐志军(杨皓宇 饰)非得要花520元买一个硅胶外星人的腿骨,原因只是觉得自己可能是“有缘人”。
但你看这“功德箱”,真的不会去看一眼《破坏之王》吗?
但。
说出来你可能不信。
这些荒诞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我们的真实生活之中。
比如那个“信号锅”。
稍有年纪的朋友一眼便可以认出,那根本就是“气功热”时的“写实”啊。
那些年,无数人的头上都顶着这么一口“锅”。
信号锅的现实原型:93年北京妙峰山上的高级气功强化培训班
比如那个“外星人遗体”。
许多年前曾经有这么一条新闻:
山东某男子声称自家冰柜里存放着外星人,后因故意扰乱社会治安罪被拘留五天。
所谓荒诞,其实不过是我们一笑而过的现实。
也正是如此。
孔大山的“恶趣味”,搭配上亦真亦假的事件,如梦如幻的空间。
让影片散发出了独特的,难以归类的气质。
它闪着灵光的幽默,却总免不了某种黯然悲凉的回味。
而这。
才是我们为之着迷的理由。
(以下内容涉及剧透,还没去影院看的朋友们,可以看完片再来;建议选中间靠后排的座位,有效防晕)
02
唐志军:某一部分的我们
我们当然首先聊到了唐志军,电影的男主角。
这是一个“古怪”的人。
也是某一部分的“我们”,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。
唐志军是30年前,“飞碟热”时代科幻杂志《宇宙探索》的编辑。
灵感源自1980年代的杂志《飞碟探索》
当年在记者的采访镜头前,他意气风发,述说着寻找外星文明的畅想:地球在浩瀚宇宙里只是指尖上的一粒沙。
30年后。
时光的齿轮碾过,老唐经历了离婚、丧女,以及编辑部的没落(穷到连暖气费都交不上了)。
老唐成为那个时代的遗老。
你可有理想消逝的时刻?
被现实的重压也好。
被时代的抛弃也罢。
我们常会发出些“时不我与”之类的喟叹,变成某一时刻某一领域的弃儿。
但唐志军不同。
除了头发更加凌乱,胡子拉碴,从头到脚透着些时间留下的破败之外,老唐还是那个坚守寻找外太空梦想的他。
用孔大山的话说,就是“有一套很偏执的认识世界的逻辑”。
他依然坚信他的太空探索信念。
并把万事万物都浪漫化地,收纳进自己的逻辑框架里:
(电视机里的)这个不是普通的雪花点,
这是宇宙诞生时的余晖
他也会一本正经地进行最荒诞的联想:我的电视机坏了,这是宇宙出了问题。
帮我查一下NASA官网有没有让发布什么突发事件
不排除是某两个星系的汇合
导致我这电视机现在...过载
更重要的是。
他几乎摒弃了一切感性的思维。
因为情感,总容易给人带来伤害。
孔大山说:
“他吃面,但他不会说这面条怎么样。因为在他那套逻辑里,这就是一碗碳水化合物,加一些维生素营养物质的混合物,他不会说这玩意是青菜鸡蛋面。”
为什么?
因为对于“人欲”,他素来严苛地秉持着“非必要不贯彻”的原则:
“除必须摄入的营养外,人类吃其余的食物都是一种浪费,除繁衍后代之外的一切性欲,都是一种疾病。“
他活着只为找到外星人,问清楚人类、宇宙存在的意义。
想到了什么?
没错,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。
只不过老堂是骑着毛驴,挥着胡萝卜杆子,样子格外笨拙滑稽。
而老唐,是固守着不切实际的梦想,为此落魄不堪。
他不知道自己的窘迫吗?
也许知道,但他不愿意面对。
一个细节。
在编辑部里的老唐,当他念叨着自己那套从电视机发现宇宙问题的“学说”时,他的声音被隔壁音乐训练班不成调的《友谊天长地久》屡次打断。
但在这个属于他的阵地里,他能选择起身将窗户关紧,保护自己的声音(世界)。
与整个世界划清了边界。
孔大山说:
“他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一个人。所以当他在一个非常尴尬的语境下,还在非常不合时宜地说着他那套偏执的理论,他必然就是会遭受一些让自己陷入一种很尴尬的境地里。”
于是。
像他这样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“普通人”,天然地就成为局外人眼中的一个笑话,而这个悲剧同时也赋予了他某种宿命般的荒诞。
就像电影里一场宇航服的戏。
为了给杂志拉赞助,老唐被迫穿上了他那身宝贝多年的宇航服,结果被卡死在里头出不来。
就这样,他万分窘迫地迎来了他人生首次“失重”时刻。
而当消防员扛起电锯,砍断头盔解救出老唐的那一刻,围观群众的鼓掌欢呼也让这个瞬间显现出钻心的暴力。
一个执着于确定性(确认外星人的存在),也就是可控性的人。
在接下来的路上,不断遭遇“失控”。
03
蜀道不难了,可那又怎样?
所以电影如《堂吉诃德》一样,说的会是对科幻的解构吗?
就像我们最早说的:
这是一部《走进科学》大电影?
要知道,《走进科学》这个节目,在猎奇之余,另一方面实际上也是在不断地消解着我们对外星文明的敬畏心。
但显然。
孔大山志不在此。
他用了大半部的篇幅,讲述了一些看似啼笑皆非,但细想却又很分明的“神迹”。
比如老唐遇到的孙一通(王一通 饰)。
他头顶着“信号锅”,声称能与外星人联系,任务则是帮外星人取一颗石头。
看起来是个精神病人?
但你听他念诗。
又会觉得他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。
就像饰演者王一通的解释:
“他是跟世俗完全不沾边的,一个跳脱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的这么一个人物。”
比如外星装置的载体:麻雀。
乍一看,也是个古怪的幻想。
但正如孔大山所说:
“使用麻雀这种意象,它本身就有一种特别暧昧,特别是诗性的”。
它让我们联系起“万物有灵”这个词。
是的。
导演在这里是以一种“肯定”的态度来看待老唐和他身边的那些人的。
虽然他们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。
他们不切实际的理想与现实之间产生了巨大的沟壑。
但并非每个落伍于时代的人都是可以被抛弃的。
无论理想幻灭多少次,他们从未逃避。
他们是不回头的人。
为什么?
一个设定是,电影给每个人都设计了相似的困境。
他们皆为失意人,皆选择了不同的面对或逃避现实的方式。
丧女的老唐执着于找外星人,人间清醒的秦大姐决定陪老唐“寻梦”,口吃的孤独气象员沉迷于用酒精麻痹自我,失去父亲的抑郁女孩志愿加入这个队伍(重组家庭)。
所以“寻找外星人”这事对他们意味着什么?
表面上是一种“思考”。
科技不断进步,蜀道不再难了,人类逐个扫清曾经神秘的未至之境,人类存在的意义真的解决了吗?
但骨子里却是一种“寄托”。
与其说是“相信”民科,不如说是“投靠”。
唯有如此,老唐才能在女儿死之后,继续活下去。
正如孔大山所说:“其实就像宗教对人的意义,一样的。”
老唐只想相信往前冲,就会有外星人,有答案,他不想停下,不想回头。
于是“西游”的终点。
老唐选择在求解的混沌之中奔波到底,在“云雾缭绕,峰峦叠嶂”的西南深处,直到最后那个原始洞穴里。
此刻的他已没有了同伴,没有了帐篷,没有了背包,在不断的剥离中,终于抵达答案边缘。
成群蜂拥而出的麻雀冲倒了他,一阵旋风过去,它们接走了孙一通。
老唐怔怔地看着这一切,终于,他亲眼见证了外星文明的存在。
但。
此时镜头看向他的表情,他啼笑皆非。
蜀道不再难了,可那又怎样?
找到外星人了,可那又怎样?
生命依旧如此,什么也不会改变。
04
西游取“诗经”
老实说,在聊天过程中,肉叔和主创讨论了许多细节性的问题。
比如电影为什么有两次留白。
唐志军有两次没有说完的话,一段是火车上听不清,还有一段是结尾的朗诵诗没说出。
孔大山解释,这是为了营造他格格不入的尴尬境地:
“火车那段就是他的那种处境的一种外化,他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一个人,结尾那个是因为那首诗你没法记,因为你那个时刻你写出任何诗句,他都没办法承载那个感情。”
比如电影为什么如此配乐。
沾满山村土味的画风,却搭配大量的古典配乐。
孔大山解释,这是由于他写剧本的时候就听的这些音乐,并强调:
“很多差评我都接受,比如说就像说我俩没文化,说这个片子主题庸俗,或者是情节单薄,都能接受,但是我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说我这个电影的音乐品味不行。对,就只有这一条评论,我会让我心里会想,那你从自己身上找原因。”
比如太阳的寓意——孙一通讲到日全食的时候,有一个他先闭眼,然后睁开眼睛才能看到的设计。
王一通解释,这其实是一个比喻:
“在我们设计里面那个神迹,那个奇迹的发生的过程,它是不可见不可知的。所以我们用做了一个比喻,就是你不能直视太阳,因为你会受到伤害的。”
甚至于男主角的理念。
他认为只要能够证明外星文明的存在,那人与人之间的隔阂,战争都将消失。
王一通也给了我们“答案”:
“这就是特别朴素的一个想法。因为就好像《三体》里面写的,发现有三体人了,那地球人也可能变成什么派、什么派对吧?也会分裂。所以可能我们就是高估了向外扩张。某种程度上我们应该更加的重视彼此,重视彼此的连接。我觉得那个可能对我们的生活更有直接价值。”
但最让肉叔印象深刻的,却是关于影片结尾的解释。
电影的最后8分钟,是老唐参加外甥的婚礼。
与之前明显的不同是。
他获得了写诗的能力。
(是的,这几乎是整“西游”之旅,见识到外星文明后唯一的收获。)
为什么是诗?
孔大山说:
“因为他是从一个绝对理性之上的这样一个人,开始内心的某种东西变得柔软了。他回归了一部分的人性,因为人性就是理性和感性的结合。”
这句话其实让我想到了很多。
比如社会达尔文主义,比如很多年前流行的丛林法则,这些号称洞悉了人规律的理论告诉我们,理性,才是活到最后的唯一宗旨。
但纯理性的人。
真的会迎来“美丽新世界”吗?
就像孔大山当时挑了两本书送给老唐的演员杨皓宇,一本是周国平的《尼采:在世纪的转折点上》,另一本是史铁生的《病隙碎笔》。
“那是唐志军的精神内核的支撑。尼采是电影前110分钟的唐志军,对比最后8分钟的唐志军,也就是山洞里觉悟之后的那个唐志军。”
两者缺一不可。
于是影片结尾,他为女儿写了首诗。
在夕阳温暖的余晖之下,他手里捧着那首诗,终于迎来了第一次“内心大爆炸”,泣不成声。
只是。
在那样一个铺满光辉的镜头里它似乎显得光明温暖,我始终感到一股悲凉。
为什么?
或许答案是藏在贯穿全片的“驴与胡萝卜”里。
在原本的寓言里。
驴是被胡萝卜,被欲望耍得团团转的傻瓜。
其实,何必嘲笑它傻和可悲?
我们每个人,或许,都无可奈何地需要这样一根胡萝卜。
-我们要飞向何方?
-我打算待会去码头整点薯条。
-你误会我了伙计,我说的是咱们这一辈子的终极目标。归根结底,活着是为了什么?
-为了待会去码头整点薯条。
我们也早就理解这样的笑话
本日打工人:巴斯特冷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