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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紫酱红

　　李 力

　　几十年前，农场岁月的那天下午，于津回到寝室发现晾在外面的紫红色长袖体恤衫没有了。像被谁打了一个巴掌似的，他半天都缓不过神来。这件体恤衫是大姐花去大半月工资买的、送给于津上山下乡的一个礼物，是于津所有财产中最宝贵的一件东西，他爱不释手，只要农场周末放电影、进城或其他重要场合，都会穿上它。现在，这件体恤衫被人盗走了，他内心非常痛苦，无法向姐姐交待。

　　这件体恤衫是他的面子，每每穿上，他的帅气中就会透出上海城区上只角的气质，有人就称他为“紫酱红”。今后穿什么才能撑得起“紫酱红”呢？于津开始后悔下午去小卖部、出门前忘了叫人帮着看管这件体恤衫。

　　之前听说农场有个连队经常发生晾在外面的衣服被偷盗的事。特别是夏天，一个寝室六人下田干活，总不忘留下一人在家看管晒在外面的短裤、汗衫。这是不得已而为之，否则，买一条平脚裤的费用就是一个星期的伙食费。农场知青本身就吃不饱，谁经得起？除非向上海的父母开口，可知青们都非常懂事且有孝心，知道父母的生活也不容易，几乎很少有人向家里索取东西。这也是没有穿了只能顺手牵羊拿人家的事端的起因之一。

　　但在我们连的四合院，这种事情还是很少发生。这里住着很多场部干部家属，陌生人进来总会引起注意的，所以我们去上班通常是不留人在家看管晾晒的衣物的。可能是这件紫红色长袖体恤衫太高档了，两只长袖中间还有一道白色的直线条纹，胸前又是拉链的，那个年代，只有国家乒乓球队队员才有这种外套。到底还是怪于津自己，“紫酱红”能随便晾在外面吗？

　　于津每月工资18元，伙食费13元，剩下的就是生活日常费用，没到月底就花得光光的，想攒钱再买一件看来是遥遥无期了。怎样才能弥补损失呢？于津突然看见四合院对角晾着几条平脚裤和几双袜子，便不由自主地跑了过去，将那些衣物一网打尽，然后急急忙忙回到寝室，把它们藏进箱子里。

　　平时吃晚饭，寝室里的人围坐在一起，边吃边谈，气氛也非常活跃。这天，大伙都不出声，于津的脸更是阴沉着。有人看见于津“偷”别人的衣物，但每个人又都是于津的怀疑对象。大家闷头不语，三口两口吃完饭，出去了。屋子就剩下于津和我坐在那，我俩不时地把可能作案的人排摸了一番。正那时，隔壁电容器厂的女同胞们下班回来了。彼时天色已暗，其中一位从屋里跑了出来，将一件衣服挂在晾衣绳上。于津一看，眼都直了：我的体恤衫！“听说有雨，我下午回来收衣服，急急忙忙中收错了。”女同胞解释道。于津听罢，冲了过去拿起“紫酱红”盖住整个脸，长长地吸了几口气。

　　而后，于津笑着回到寝室，打开箱子将“偷”来的几件平脚裤、袜子一件件挂到晾衣绳上……

　　往事如烟，岁月如歌。回望那段岁月，虽艰辛和苦涩，但却是我们走向社会的第一课，它锻炼了我们独立生活的能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，是深藏在我们心中的一首不老之歌。

　　来源：松江报 编辑：刘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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